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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地区领导国到全球博弈者

作者:谌园庭  时间:2009-05-26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院报
对于巴西,法国前总统戴高乐曾经有过一句刻薄的评价:“巴西是一个充满潜力的国家,永远都是。”但巴西总统卢拉可不这么认为,在他眼里,“19世纪属于欧洲,20世纪属于美国,21世纪则属于巴西”。

作为“拥有在世界强国之列中谋取一席之地的所有条件”的巴西,谋求大国地位是其国际战略的终极目标。这一终极目标并不因不同时期和不同条件下具体政策的调整而发生变化,反之,随着近些年实力的不断增长,巴西已经成为大国逐鹿场上的主要参赛者。而且,没有一个国家的政府像卢拉政府那样渴望并坚定地追求自己国家的国际影响力。

南美洲地区的领导者

十几年来,巴西一直作为地区的力量中心在南美洲事务中发挥着领导作用,这是巴西谋求成为世界性大国的基础和出发点。而巩固地区强国地位、维护地区和平与安全、维持地区力量平衡则成为巴西地区战略的重要支柱。

巴西前驻华大使内维斯曾经说过,“在拉丁美洲,巴西的很多邻国将其比作南美洲的一头大象,这头大象的一举一动,甚至打个喷嚏都会对周围国家产生很大的影响。”基于此,巴西也担负起了地区大国的责任:支持委内瑞拉查韦斯政府, 推动哥伦比亚和平进程,向海地派出维和部队,免除玻利维亚、尼加拉瓜和古巴等国的债务,调停厄瓜多尔政治危机并积极资助邻国的基础设施建设等等。其政治影响力在地区内部得到了认同。

“9·11事件”后,巴西外交日程中的优先目标从“为出口开辟市场”转为了“维护巴西和南美洲的和平与安全”。在巴西的推动下,南美防务委员会于2008年底成立,其目的有三:一是保卫本地区丰富的自然资源;二是阻止外部力量直接干涉南美洲的任何图谋;三是缓解本地区国家之间的关系。

担当地区领导者并不意味着仅仅推动地区合作,关注国家利益的现实主义动机依然是巴西外交战略的重要驱动。例如,支持查韦斯并不意味着无条件的纵容,面对其想成为拉美地区另一个代言人的雄心,巴西不无防范和遏制。大幅增加军费开支、宣布投资建设核潜艇就是巴西维持南美地区力量的平衡现状和保持在本地区军事战略优势地位的重要举措。

发展中国家的代言人

巴西的战略眼光没有仅仅停留在拉美之内。它通过深入参与国际机制和开展全球多边外交来扩大本国的国际影响力,明确表示“在国际舞台上,巴西要当主角而不是配角”,尤其是要当发展中国家的领袖。在由发展中国家组成的二十国集团中,巴西是新兴国家在国际贸易谈判中的代言人。2003年9月坎昆会议失败后,巴西与中国、印度等国一道向富国施加压力,要求进一步削减农业补贴,终于在次年8月的多边贸易谈判中取得胜利。这被世界舆论认为是发展中国家的重大胜利。

通过推动“南南合作”计划,卢拉自2003年就职以来已经开设了35个使领馆,其中大多数在非洲和加勒比地区。近年来,卢拉政府更强调巴西作为新兴大国的身份认同,致力于发展同其他发展中大国的“新兴大国关系”,因为这些国家是巴西谋求大国地位所必须依靠的政治力量。

在巴西的推动下,巴西、中国、印度和俄罗斯的大使如今每月都要在华盛顿聚会一次,协调“金砖四国”的共同政策战略。卢拉倡议的“印度—巴西—南非对话论坛”(IBSA)使三国迅速发展成为战略伙伴关系,向国际体系提出了微妙但可能影响深远的挑战。2003 年9月,IBSA首次峰会在巴西利亚召开后,三国“全球层面发展中国家发言人”的身份得到持续支持。

2009年5月卢拉访华时声称,“在华盛顿和伦敦召开的二十国金融峰会上,我们联手支持主要国际金融系统的改革。在金融危机的背景下,我们联手支持多哈谈判迅速达成一致和反对贸易保护主义。目前,全世界面临的经济挑战需要新兴经济体承担更多的责任。”这明确宣示了巴西希望与中国等新兴大国共同维护发展中国家的利益和改变现有国际秩序的愿望及决心。

对传统强国的平衡外交

在谋求大国地位的大目标下,巴西并不寻求对其他强权的挑战,而是希望维持与美国及欧盟等的稳定关系。一方面,巴西采取了加强与美国及欧盟在经济和政治等方面的合作、避免冲突的低姿态政策;另一方面,巴西利用南北关系的不对称性,推动有利于自身国家利益的平衡外交。

长期以来,巴西与美国的关系在亲密与冷淡之间摇摆不定。与其他的拉美大国相比,巴西和美国的关系从来不曾破裂过。从20世纪30年代到80年代,革命制度党作为墨西哥民族主义的合法化身,一直执行向美国利益挑战的经济和外交政策。阿根廷在整个20世纪一直是反美主义的重要角色,而委内瑞拉的查韦斯更是“反美斗士”中的新秀。

对于巴西而言,美国既是一个难以舍弃的伙伴,又是一个难以超越的对手。但无论如何,巴西都将巴美关系置于优先地位。卢拉政府充当了美国与拉美其他国家之间“协调者”的角色,并努力在拉美各国与美国之间保持着一种平衡。美国借重巴西以调整美拉关系,一方面是利用巴西维持“后院”的稳定,另一方面也为巴西增强在拉美的主导地位释放了空间。双方的关系由原先的不对等,逐渐趋于一种平衡关系。就连美国新任总统奥巴马也不得不表示,巴西是美国“在拉美最重要的伙伴”,美巴关系“是强有力的,而且会更强”。

在维持美拉关系平衡的同时,巴西积极发展同欧盟的关系,以平衡美国的影响力。巴西不仅成为“欧盟的重要伙伴”,2007年双方启动欧巴战略伙伴关系,并且发展了与欧盟国家的双边关系,赢得了英法两国对巴西成为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的支持。

多年来,巴西一直谋求在国际事务中发挥更大的作用,却遭到了诸多的嘲讽。就连高盛公司首席经济学家奥尼尔也曾幽默地说,当初将巴西加入“金砖四国”只是为了使这个简称念起来更上口。如今,面对巴西在各方面取得的成就,英国《金融时报》的一篇评论也不得不承认:“不夸张地说,巴西已经摸到了超级大国的门槛。”因此,巴西的国际战略乃至其整体的发展模式是成功的,21世纪地缘政治版图如果缺少了巴西将是不完整的。

《中国社会科学院报》2009-5-26 第9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