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3日，古巴政府宣布到明年3月底将国有部门裁员50万，其中约25万人将从事个体劳动，为此古巴政府放开了176个门类中的个体经营，放宽了对个体工商户的限制。其余25万人可以组建合作社或选择到有空缺岗位的国有单位就职。10月初，古巴政府开始启动个体户注册登记。10月25日，古巴正式公布了有关个体户纳税的具体规定，开始落实新的经济政策。

上演经济变革重头戏

古巴的经济变革始于上世纪90年代初。1992年2月，古巴政府修改了外资法，放宽了对外资的限制。同年7月，古巴修改宪法，规定合资企业是古巴经济中的一种所有制形式。随后，古巴政府又向个体和合资企业开放了135个行业；将原有国营农场或农业企业转为合作社性质的“合作生产基层组织”；将包括糖业在内的所有生产部门都向外资开放；建立了一批自由贸易区；并开始进行国有企业管理体制的改革。

然而，上世纪90年代后期和21世纪初，古巴基本上没有出台新的改革措施，反而加大了对小农出售农产品、企业自主权、个体户经营的种种限制。

2008年2月，劳尔•卡斯特罗正式接替菲德尔•卡斯特罗，就任古巴国务委员会主席和部长会议主席。在就职演说中，劳尔承诺新政府工作的重点是解决经济和民生问题。为此，古巴政府采取了一系列新的经济改革措施，主要有：放宽对消费品销售的限制，允许向持有外汇券的普通民众销售手机、电脑、DVD机、彩电等商品；允许本国公民入住涉外旅游饭店；取消工资最高限额；允许职工和大学生兼职；将闲置土地承包给合作社或个体农民；大力发展市郊农业；削减不必要的公共事业补贴，关闭免费职工食堂；取消凭本低价供应的芸豆、土豆、香烟等商品；将原国有理发店和美容店承包给原职工；将投资建高尔夫球场的外国投资者土地租用期限从50年增加到99年等。

而新变革的重头戏还要数最近出台的裁减大批国有部门人员、放宽个体户从业的政策。这是解决剩余劳动力、调整就业结构、降低国家财政支出、增加税收收入的重要措施，其成功与否将对古巴经济变革进程起关键作用。

根据新的规定，在178种允许个体户从事的经济活动中，有29种是新开放的，有83种允许雇佣劳动力。如开个体饭店，过去只能由本人和家庭成员一起开饭店，现在允许雇用少量非家庭成员，过去最多只能允许同时12人用餐，现在允许同时20人用餐；过去只允许在服务性行业从事个体劳动，现在允许私人进行食品加工、酿酒、修理汽车、电器，生产和销售鞋子、手工艺品、家庭日常用品、生日和宗教用品。

与以往的变革相比，古巴这次经济变革来势猛，牵涉面大，更重要的是触动了经济结构和观念。最近访华的古巴学者拉斐尔•埃尔南德斯认为，古巴政府目前的经济改革开始对发展模式进行结构性的改革。有评论认为，私人中小企业的增多有可能改变古巴所有制结构，有关纳税的新条例也将改变民众不纳税的观念。

以变革求解经济困局

受国际金融危机影响，2009年古巴经济只增长了1.4%，远远低于增长6%的原定指标。同年，出口下降22.9%，进口下降37.4%。古巴主要出口产品镍国际市场价格大幅下跌，而大量进口的粮食和食品价格上涨；外汇收入减少，迫使古巴减少进口，造成市场供应短缺；旅游人数减少；侨汇减少；再加上2008年三次飓风又造成100亿美元的损失（相当于其GDP的20%），和美国长期的经济封锁，古巴的经济更加困难。

经济受困凸显出调整经济发展模式的必要性。苏联东欧剧变之前，古巴实施与苏联和东欧经济一体化的发展战略，重点生产糖、镍和酸性水果。苏联东欧剧变发生后，古巴调整经济发展战略，把重点放在创汇部门，如镍矿，发展旅游，医疗器材和生物制品的生产和出口。上世纪末以来，古巴又实施新的发展模式，重点发展劳务（医生、教员）的出口。

但是，将近20年来，古巴的经济结构变化并不大，工业制成品、粮食和食品仍需大量进口，而本国农村的土地有一半闲置，无人耕种。据官方公布，目前为数1120万的全国总人口中，仅270万人在农村务农，其中多数人还是正在学习的青年人。农村劳动力严重不足。而全国500多万劳动力中，有400多万在国有部门，其中有100万冗员，一些政府部门和国有企业机构臃肿，人浮于事，办事效率低下。

经济困难使人民生活成为一大难题。劳尔等古巴领导人也承认，“古巴面临极端的客观困难：工资不足以满足全部需要，没有履行‘各尽所能，按劳分配’的社会主义原则；社会纪律松弛、自由放任等”。古巴职工的平均月工资只有20美元左右，而除定量供应的商品外，购买其他商品必须用外汇，对大部分没有外汇来源、仅靠工资收入的居民来说生活困难较大，社会存在事实上的不平等。允许扩大个体户，这将是使一部分人增加收入、提高生活水平的途径。

社保能力遭到冲击

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内使25万国有部门人员转为个体劳动者，将影响到古巴百万民众的生活。古巴党报《格拉玛报》承认，国有部门大量裁员“可能会使一些家庭受到影响”。部分有一技之长的人觉得从事个体劳动，可能会增加个人和家庭的收入，正跃跃欲试；但另一些习惯于“大锅饭”和“铁饭碗”的公务员和国有企业职工则担心，如果自己下岗，在短期内，很难靠个体劳动养活自己和家庭。

实际上，裁员一开始，古巴原有的社会保障制度就发生了相当大的变化，社保能力受到冲击。根据规定，一般下岗人员只能拿到一个月的工资作为补偿，一个月后，将不得不自谋出路；即使工龄满30年的下岗人员，最多也只能领取5个月的工资补偿。而新的纳税条例规定，个体劳动者得缴纳个人所得税、销售税、公共服务税、社保费，如果雇人，还得缴纳雇佣劳动力税等，平均税率将占其收入的25%至50%。对刚从事个体劳动、盈利前景尚无把握的人来说，这么高的税率无疑是不小的负担。

为了避免可能出现的社会动荡，古巴总工会各级组织和保卫革命委员会（相当于居委会）等群众组织正在做说服动员工作。

值得一提的是，古巴领导人一般不提古巴是在进行“改革”，最多只提“变化”、“变革”，强调目前所做的是在“更新社会主义”。部长会议副主席、经济和计划部长马里诺•穆里略今年8月初说：“古巴不会进行经济改革，而是进行不向市场让步的古巴社会主义经济模式的更新。”他强调“将保持政府控制90%经济活动的中央计划经济的模式”，“不会用市场经济改革来应对经济问题”。由此来看，古巴政府仍在强调计划经济。而新的税收条例也表明，政府仍然担心居民收入差距的扩大。未来3年裁减100万国有部门人员的计划如何落实，这将给古巴带来什么变化，仍需观察。

（本文写于2010年10月初，刊登在《半月谈》第21期）

（2010年11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