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墨文化影响下的墨西哥人——《拉拉的褐色披肩》的解读
摘 要:
通过生动地描写在美墨两种文化的冲击和影响下墨西哥人对传统文化的传承、墨西哥裔女性的身份诉求以及对墨西哥裔族裔身份的认同与重建, 美国墨西哥裔女作家桑德拉·希斯内罗丝在小说《拉拉的褐色披肩》中试图告诉读者:传统文化才是一个民族的基础, 只有对母国传统文化的多元化传承才能给墨西哥裔在全球化的今天提供更好的出路。
关键词:
作者简介: 周蓉 (1982-) , 女, 湖南永州人, 讲师, 硕士。;
收稿日期:2018-07-17
基金: 株洲市社科研究项目 (ZZSK17125);
Mexicans under the Influence of American and Mexican Cultures——An Interpretation of Caramelo
ZHOU Rong
Foreign Language College, Hun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Abstract:
The paper analyzes how Mexican and American cultures influence Mexican's different attitudes towards the inheritance of traditional cultures, different identity demands of Mexican women and the recognition and reconstruction of their Mexican identity in Sandra Cisneros' novel Caramelo. Cisneros intends to convey the message in Caramelo to her readers: traditional culture is the root of a nation and only the multi-cultural inheritance of the motherland's traditional culture can offer a better development for Mexicans in the globalized world.
Keyword:
Cisneros; Caramelo; Mexican; multi-culture;
Received: 2018-07-17
在当代美国, 墨西哥裔移民已经成为美国人口最多的少数族裔。而之前的墨西哥裔女性文学创作一直处于边缘化的尴尬境地。一直到20世纪80年代初期, 在女权运动和美国墨西哥裔民权运动的双重影响下, 墨西哥裔女性文学开始蓬勃发展[1], 涌现出了一批优秀的女性作家。这些墨西哥裔女性作家开始通过文学创作为本族裔, 尤其是本族裔女性寻找自己的生存空间, 形成了独树一帜的奇卡纳文学 (Chicana Literature) 。
桑德拉·希斯内罗丝是美国当代最有影响力的墨西哥裔女作家之一。1984年, 年仅30岁的希斯内罗丝凭借小说《芒果街上的小屋》一举成名。2002年, 希斯内罗丝的首部长篇小说《拉拉的褐色披肩》出版。《拉拉的褐色披肩》一书有着宏大的社会历史背景, 小说背景从《芒果街上的小屋》中的小屋放大到了美国和墨西哥两国。女主人公拉拉是故事的叙述者, 她是典型的墨西哥裔美国人, 操着夹生的西班牙语和家人回到墨西哥度假。拉拉作为一个敏锐的观察者和思考者, 在“这边”和“那边”的跨境旅行中试图寻找另外一种声音;她尝试理解自己的独特身份, 试着分清楚自己究竟属于边境线的哪一边。
小说中充斥着美墨文化的冲突和融合。因此探讨在美墨文化影响下墨西哥人对披肩传统文化的不同传承态度和不同时代墨西哥女性的身份诉求, 以及墨西哥人族裔意识的变化, 对于消除“他者”与“自我”的对立, 打破种族、文化、地域的界限, 促进各民族沟通和理解以及国际间的文化交流都具有非常重要的现实意义。
一、墨西哥裔对披肩文化的不同传承态度
在小说《拉拉的褐色披肩》中, 披肩是一个多元融合的载体, 它连接着被遗忘的墨西哥历史, 凝聚着个体及被分散在各地的家族群体。因此披肩不仅仅是一种物质上的传承, 更是精神、文化传统的继承和延续。在小说中, “披肩对于每一个人都是以多样化、多层面的形态出现”[2]。每一代人, 甚至是每一个个体因为不同的成长环境和文化背景对于披肩都有自己独特的认知和理解, 因此他们对于披肩以及披肩文化的传承方式也不尽相同。
祖母索莱达出生在墨西哥著名的披肩制作世家。索莱达的母亲在其年幼的时候去世, 留下了一条尚未编制完成的披肩。父亲再婚后把索莱达丢给姑母照顾, 孤苦无依的她经常独自一人编织披肩上的流苏。她将自己心中的孤独和无助编织成各色的图案, 在披肩中寻求力量与安慰。正如索莱达自己所说:“我养成了编了又拆, 拆了又编的习惯, 在紧张焦虑的时候, 我尤其会这么做。”[3]140母亲留给索莱达的这条褐色披肩给予了她在备受压迫的男权社会抗争不公命运以及坚持的勇气和力量, 在这一层面上, 披肩给予了她精神诉求的空间。
到拉拉母亲和姑姑这一代女性, “对披肩文化的传承出现了明显的空白和强烈的裂变性”[2]。虽然拉拉的姑姑从母亲索莱达那里听说了一些关于披肩的故事, 随着生活阅历的丰富和美国文化的影响, 姑姑逐渐形成了一定的女性意识。这使得她跟母亲索莱达之间出现了很深的隔阂, 也同时对墨西哥的传统文化产生了一种明显的疏离。而拉拉的母亲左拉在美国长大, 能够说地道的英语, 但又因为她纯正的墨西哥血统和黝黑的肤色, 无论在墨西哥还是在美国她都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因此对于代表了墨西哥传统的披肩文化, 左拉表现出更甚于拉拉姑姑的抵触和疏离。在左拉看来, 披肩是墨西哥一种象征, 会让她想起自己卑微的身份。因此无论是拉拉的姑姑还是拉拉的母亲, 因为女性意识的一定影响以及美墨两国文化的冲击, 她们对于墨西哥的传统披肩文化的传承都出现了一种疏离和距离感。
到拉拉这一代, 对于披肩文化的传承又呈现出不同的特色和被赋予新的历史意义。拉拉是典型的移民二代, 出生并成长在美国, 但每年固定的墨西哥探亲之旅都让拉拉有很好的机会近距离接触并了解墨西哥传统文化。在祖母索莱达的引领下, 拉拉从小就接触披肩, 并对披肩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这种兴趣使得她在往后的成长过程中不断地思考自己的身份和文化归属问题。在美国, 拉拉的自我身份因为其墨西哥血统而不断被否定, 这让她开始向母国的传统文化靠近, 像当年自己的祖母一样在披肩那里寻求精神慰藉和认可。在离家出走并被男友莫名抛弃之后, 是祖母留给她的披肩给了她慰藉。“她把祖母的褐色披肩系在了肩头, 然后把披肩穗叼在嘴里吸吮, 拉拉很熟悉它的味道, 这种味道让她觉得心里很踏实。”[3]457对于拉拉而言, 披肩让她在成长过程中逐渐理解墨西哥传统披肩文化所蕴含的精神文化意义。因此拉拉对披肩文化的理解与传承有别于祖母以及母亲这两代人, 是一种回归和进步相结合的体现。
二、墨西哥裔女性身份诉求的变化
希斯内罗丝文学创造的一个重要主题就是对墨西哥裔女性身份的思索和构建。在《拉拉的褐色披肩》一书中, 一代又一代的女性都存在着自我身份的迷茫和探索。在整个身份探索的过程中也反映了传统墨西哥裔女性长期以来在墨西哥男权主义盛行的社会体制下自我身份的迷失, 以及左拉、拉拉这两代墨西哥裔移民在面对美国文化和墨西哥传统文化的冲突时对自我身份的寻找和认定。
祖母索莱达一直被晚辈们称为“可怕”的祖母, 但是她的早年经历颇为坎坷。索莱达自幼母亲去世, 并被父亲抛弃, 这样凄惨的童年陪伴她的只有一条母亲未能完成的大披肩。索莱达生活在新墨西哥成立以后, 当时的大背景是资产阶级刚刚建立了新的政权和新的国家, 提倡一切新事物, 鼓励科技和进步, 排斥传统。索莱达因为具有印第安人典型的棕色皮肤而经常受到歧视。而在墨西哥, 女性是噤声的, 没有话语权。男权社会的压迫以及自身的有色血统都让索莱达对自己的身份缺乏认同感。对于自己成长过程中的凄惨经历以及婚后遭遇丈夫的背叛, 她都选择隐忍不语, 她要承受“一个墨西哥女人必须承受的痛苦”[3]215。孤独的她“用手梳理那些花穗, 她把一缕缕丝线编成辫子, 然后再解开, 就这样编了又解, 解了又编。她的双手充满焦虑, 它们也需要自己的‘话语权’”[3]111。在女性失去任何话语权的世界, 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通过不断地编制披肩来表达自己的想法, 发出自己的声音, 包括她的一切喜怒哀乐。而墨西哥社会对理想女性身份的定义是:隐忍、奉献、美好、贞洁, 等等。祖母索莱达代表了传统一代墨西哥女性典型形象, 是一种类似于墨西哥瓜达卢佩圣母的传统身份。
拉拉的母亲左拉是出生在墨西哥, 移民到美国的移民一代。随着美国生活经历的增加, 她逐渐形成了一定的自我意识和现代女性意识。她每天下午都会穿上自己最时髦的衣服, 好好打扮一番, 带着女儿去散步, 买份杂志, 吃个下午茶, 或者坐在广场台阶上晒太阳, 暂时逃离家庭的喧闹。不同于婆婆索莱达的隐忍, 对于自己所受到的不公遭遇, 她也敢于发泄和反抗。她曾经不止一次跟婆婆和丈夫表达自己的不满。对于来自婆婆的轻视, 她也敢于还击。但是她也经常因为自身卑微的墨西哥血统和深色的肤色而纠结不安, 继而失去自我。在拉拉的眼中, 母亲的一生扮演了很多不同的角色, 有着一些不同的身份, 即别人的女儿、妻子、母亲, 却唯独没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身份。可见作为移民一代, 拉拉的母亲虽然已经接触到了不同于本国文化的美国文化, 也敢于发出自己的声音, 但是因为自己的血统以及墨西哥根深蒂固的父权制, 她所有的控诉和抗议只是一时之气, 她的身份也仅仅是局限于服务于家庭利益的传统女性形象。
而以拉拉为代表的新一代女性形象变得更加明朗。“作为家中最小的孩子, 又同时受到墨西哥人男尊女卑传统思想的影响, 拉拉是没有自己的话语权的。她总是因为多嘴而受到大人的批评。”[4]在学校, 她也因为自己的墨西哥裔身份受到同学排挤甚至是嘲笑和侮辱。在这样的成长氛围中, 拉拉躲避在了自己的阅读世界中, 在书籍和阅读中寻找安慰。她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 在无声的心灵成长过程中意识到“我”也是相互交织的人类纤维中的一缕。她开始发出了自我身份诉求, 她曾经跟父亲说过她想要尝试一下独立生活的滋味, 做一些别人眼里墨西哥女孩儿不该干的事, “比如像教人家读书写字啦、拯救动物啦, 或者在大学里学习埃及历史啦”[3]420。在随后的成长过程中, 拉拉的这种想法逐渐明朗, 并形成了自己的理想:即做一名美国墨西哥裔女性作家, 用自己的笔端来将那些墨西哥女性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情愫记录下来, 用文字来表达自己的内心所想, 重新构筑自己的精神家园, 为失语的墨西哥女性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
三、美墨文化影响下的墨西哥族裔意识
《拉拉的褐色披肩》对墨西哥雷耶斯家族四代的生活变迁进行了生动展现。小说中提及了拉拉曾祖父母所从事的精细的披肩编制行业, 并由此透视出披肩文化对墨西哥人根深蒂固的影响。小说描述了拉拉祖父母的生活经历, 其中还对墨西哥历史进行了回顾, 记录了墨西哥历史发展对人民的各种影响。祖父母曾经经历了墨西哥“独立百年纪念日”庆典活动的盛况, 也见证了墨西哥城“十日劫难”的血腥。拉拉的祖父纳西索年少时经历“十日劫难”, 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城市成为尸体遍布的地狱,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胞互相残杀。拉拉的父亲深爱着自己的祖国, 但作为移民, 又无法避免地受到了美国文化的冲击和影响。为了生活他不得不操练他不屑一顾的英语口语;为了留在美国, 他不得已报名入伍为美国效力;他打心眼里瞧不起奇卡诺人, 认为奇卡诺人“夸夸其谈, 俗不可耐”, 却没有意识到自己就是典型的奇卡诺人。对于在异国漂泊的墨西哥人来说, “他们需要在历史中寻找文化的根基, 唤醒民族意识和集体归属感”[4]。伊诺森西奥就曾经因为一些美国人在唱墨西哥国歌时有不文明的举动而与对方发生冲突, 进了警察局。虽然身在美国, 在美国主流文化中努力奋斗的墨西哥裔移民仍然心系故土, 他们渴望祖国的强大, 追寻身份认同, 争取自己政治、经济和文化上的平等。
小说中, 雷耶斯家族中拉拉的父亲和叔伯们都已经移民到美国, 成为了第一代墨西哥裔美国人, 雷耶斯家族另一支则生活在墨西哥本土, 分居边界南北, 长期的地理上的距离使得整个家族处于分散状态。虽然他们散落在各地, 彼此也缺乏交流, 但雷耶斯家族的血脉将散落的各个分支联系在了一起。他们相互交织, 紧紧牵引。而牵引他们的正是与母国共同的祖源、共同的文化、共同的身份。
拉拉是小说中家族历史、祖先文化的继承者。作为移民第二代, 她在每年的美墨往返的家族旅行过程中, 在与祖母的交谈中, 清楚地感受到了两种文化的冲突与交融。在拉拉眼中墨西哥城“建筑物上的涂鸦变得更像芝加哥了, 墨西哥城变得更加像美国城市了”[3]300。她也体会到了墨西哥裔美国人在美国所面临的身份危机和边缘化的困境。由于家庭不断的搬迁以及自身独特的美墨文化背景, 拉拉不仅要面对物质上的匮乏、美国人的歧视和同龄人的欺凌, 还要跟内心的孤独和迷茫做斗争。拉拉也曾经问父亲:“回家?家在哪里啊?北方还是南方?是墨西哥、圣安东尼奥, 还是芝加哥?哪一个家啊?”[3]447无数像拉拉一家这样的墨西哥裔美国家庭在两元世界中来回穿梭, 除了地理上的差异, 他们还要跨越语言、种族、阶级、性别的边界。面对各种不确定性和两元世界的差异, 在一次次的寻根之旅中, 拉拉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民族归属感, 她开始明白, “虽然我出生在美国这一边儿, 可我确实是个墨西哥人”[3]412。拉拉开始正视曾经被忽视的与母国的共同历史和记忆, 思考母国的传统文化与美国文化的融合, 并努力构建自己的崭新身份。她从祖母那里继承了象征母国传统文化和历史的褐色披肩, 为自己创造出了一种融合墨西哥文化和美国文化的新型文化身份。希斯内罗丝在小说中细腻地展现了美墨文化的差异带给墨西哥裔移民的冲击, “在强调民族文化差异性的同时凸现了固守根文化传统的重要性”[5]。
四、结语
《拉拉的褐色披肩》向读者生动地展示了来自墨西哥的雷耶斯家族在历史的长河中的发展轨迹。小说对移民一代和移民二代在美国语境中力图融入主流文化的抗争和妥协进行了生动描写。美墨两种文化, 在以拉拉为代表的墨西哥裔美国人身上, 从迷茫不解到相容并存。小说中成功塑造了不同时代的女性形象, 既塑造了集所有传统美德于一身的墨西哥传统女性形象, 如祖母索莱达, 也向世人展示了“墨西哥新一代女性的崭新意识, 她们抵制并拒绝曾经强加在她们母亲或祖母身上的种种枷锁, 强烈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来打破传统的束缚和羁绊”[6]。希斯内罗丝真实地再现了墨西哥裔对传统文化的不同态度, 并对自己独特的族裔身份进行了探索和构建。她通过拉拉的视角向读者传达了她的文化心态:只有坦然接受自己的种族、民族属性, 跨越地域的鸿沟, 才能在世界多元文化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参考文献
[1]李洋, 胡笑瑛.《拉拉的褐色披肩》研究综述[J].哈尔滨学院学报 (社会科学版) , 2017 (11) :85-88.
[2]王珍珍.墨西哥披肩传统文化传承——解读桑德拉·西斯内罗斯的《拉拉的褐色披肩》[J].安徽文学, 2015 (6) :30-31.
[3]桑德拉·西斯内罗斯.拉拉的褐色披肩[M].常文琦, 译.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 2010.
[4]胡佳.被重织的时空经纬——解构《拉拉的褐色披肩》[J].池州学院学报, 2015 (1) :122-124.
[5]谭颖, 刘露露.时空经纬的交织——《拉拉的褐色披肩》主题的对话性分析[J].昭通学院学报, 2018 (2) :48-53.
[6]任文.美国墨西哥裔女性文学——不应被忽视的声音[J].西南民族大学学报 (人文社科版) , 2005 (6) :134-1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