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月1日，极右翼代表雅伊尔·博索纳罗正式就任巴西总统，考虑到他在竞选期间提出了许多激进主张并经常有出人意料之举，巴西新政府未来的政策走向依然有较大的不确定性。巴西是全球事务的重要参与国，不仅具备新兴大国的国家身份，而且也是中国外交体系中重要的战略合作对象，中巴两国间已经形成了立体交叉的合作网络。鉴于此，巴西新政府的外交政策走向值得我们关注。

　　新政府执政环境难言宽松

　　博索纳罗的崛起使巴西政治力量格局出现深度调整的趋势，随着中小政党群体性崛起，巴西政党碎片化局面进一步加剧，这将给博索纳罗政府带来较大的挑战。巴西的政治环境和传统利益集团，有可能迫使博索纳罗调整其政策主张，以便更广泛地团结中间党派，保证在议会中获得尽可能多的支持，维护正常的执政环境。尽管博索纳罗在总统竞选中打破了传统政党主导的巴西政治体系，但是，他的政策理念与巴西的传统价值观存在较大差异，其政策主张也受到了不少传统政治精英的质疑，一些原本支持博索纳罗的巴西政治人物在竞选的最后阶段改投其他候选人，可以说是这一问题的集中体现。博索纳罗政府或将因此承受较大的执政压力。

　　议会中的政治力量对比，可以从一个侧面反映出政府的执政环境宽松度。目前看来，博索纳罗所属的社会自由党在巴西众议院中占有52个席位，加上在竞选中与其联盟的其他政党，所占席位数为70个，仅占众议院总席位数（513席）的约13%，与政策调整表决所需的简单多数（257席）以及宪法修正案表决所需的3/5多数（308席）有着非常大的差距。在巴西参议院，目前支持博索纳罗的党派共占9个席位，仅占参议院总议席（81个）的1/9，距离简单多数（41席）和3/5多数分别差32席和40席，考虑到参议员所属政党分布更为平均，博索纳罗政府未来在参议院中面临的局面会更为复杂。因此，从巴西议会内政治力量对比情况来看，博索纳罗在竞选中提出的一系列激进主张恐怕难以获得议会的认可，甚至巴西新任经济部长保罗·盖德斯提出的扩大私有化规模、改革养老金和税收制度等在参、众两院也将会遭遇比较大的阻力。

　　对外政策存在不确定性

　　在竞选过程中，博索纳罗对外交政策的表述不多。目前来看，他的外交主张表现出两方面的倾向：一是意识形态色彩较强。在竞选纲领中，博索纳罗一直将左翼主政国家、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置于对立面，他很有可能改变劳工党主政时期优先发展“南南合作”的外交安排；二是“亲美”立场明显。这不仅体现为博索纳罗表达出了与特朗普相近的外交立场，也表现在他选择了曾任巴西外交部美国和加拿大事务司司长，并曾在社交媒体上公开表明支持美国特朗普政府外交政策的埃内斯托·阿劳若担任外交部长。

　　据巴西媒体披露，在博索纳罗竞选期间，盖德斯曾与特朗普的幕僚秘密会晤，博索纳罗的儿子爱德华多·博索纳罗也与美国政府高层保持着密切互动。除此之外，博索纳罗在竞选纲领中明确展示了“与美国为友”的立场，尤其强调不与“美国的敌对国家”开展合作。如果说，拉美地区政治生态在前几年就已出现的“右转”苗头尚未引起美国的政策跟进的话，那么地区大国巴西的政治风向改变有可能促使美国增强对拉美（尤其是南美洲）的政策力度，强化与拉美右翼政府的“结盟”关系，增加美国在该地区的影响力。再考虑到博索纳罗曾多次表示愿意加强与美国的合作，他的很多主张与特朗普一致。可以说博索纳罗的当选符合美国的利益取向，而博索纳罗也具备成为美国主导西半球秩序的重要“代理人”的可能性。事实上，巴西与美国之间的互动在2018年颇为引人关注。总体来看，在博索纳罗任内，巴美双边关系的层级可能会有明显提升。

　　客观地说，由于综合实力和外交影响力不足，博索纳罗不具备在外交上完全跟随特朗普的充分条件，尤其是巴美联合针对第三国的可能性不大。博索纳罗在公开表态中也是反对军事干预委内瑞拉局势的，这一点不仅是巴西国内的基本共识，也是拉美绝大多数国家恪守的原则。至于针对域外强国，巴西的外交影响或达不到这种量级，另外，巴西对他国报复的对冲能力远不及美国，正因为如此，博索纳罗政府不太可能与美国联合针对第三国。

　　博索纳罗也在不同场合表达了退出多个国际多边合作组织的主张，尽管考虑到他所属党派势力的局限性，加上执政联盟尚未成型，博索纳罗将很难兑现此类主张，但巴西政府参与多边合作的积极性和政策力度很有可能会减弱。另外，值得关注的是，巴西在区域内有相当强的影响力，其政策转向会给拉美地区的区域性多边机制带来较大冲击，给以南方共同市场、拉美和加勒比国家共同体等合作机制为代表的拉美地区一体化进程带来不利影响。

　　良好中巴经贸关系将得到延续

　　巴西是中国外交全球布局的重要支点，中巴关系已成为一组重要的大国关系。博索纳罗曾发表过许多不利于中巴关系的竞选言论，引起了人们的关注，也遭到了巴西各界的批评。不过在竞选后期，支持他的农、矿业利益集团针对其对华政策提出了意见，迫使他缓和了对华立场，开始强调中巴经贸关系的重要性。不过在支持博索纳罗的利益集团中同样存在着对华立场较强硬的工业利益集团。博索纳罗在自己的意识形态偏好、对华态度迥异的农矿和工业集团间找到的平衡点，将决定其对华政策的主基调。

　　面对来自各方的压力和劝诫，当选总统后的博索纳罗及其团队的对华态度开始出现积极变化。在2018年11月5日会见中国驻巴西原大使李金章时，博索纳罗表示巴西高度重视发展对华关系，视中国为伟大合作伙伴。巴西新政府将积极拓展和扩大对华合作，不断提升双方合作质量。在2019年1月2日会见习近平主席特使、中国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吉炳轩时，博索纳罗也明确表示，中国和巴西都是伟大的国家，巴西新政府高度重视对华合作，愿全力推动中巴关系，两国合作的前景一定会越来越好。

　　保持良好的对华经贸关系应该是博索纳罗政府未来必须重视的问题。尤其是在过去一段时间内，巴西经济持续低迷的情况下，与中国的经贸往来对促进巴西经济复苏发挥了重要作用。从贸易层面来看，在量价齐升的带动下，中巴双边贸易额在2017年达到748亿美元，较2016年增长近28%。特别值得关注的是，巴西对华出口在2017年达到了475亿美元，不仅较2016年增长35%，而且超过了2013年创下的历史峰值460亿美元。受此影响，2017年巴西在对华贸易中实现了202亿美元的顺差，占其全年外贸总顺差（约670亿美元）的近30%。目前，中国是巴西第一大贸易伙伴、第一大出口目的地国和第一大进口来源国。很显然，从贸易的角度来看，中国对巴西的重要性是任何其他国家都不可替代的。中国不仅成为巴西外贸创汇的主要来源，而且也是有助巴西实现贸易平衡的重要市场，这对于当前正面临经济衰退、财政亏空、债务高企、金融动荡等多重问题的巴西尤为重要。从投资层面来看，中国对巴西的投资增长速度也非常快。巴西官方相关统计数据显示，2017年中国在巴西的投资额达到了209亿美元，创下历史新高。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公布的《全球投资趋势监测报告》指出，巴西经济复苏的一个重要原因就在于中国投资的拉动。因此，在经贸层面，两国间的合作应该能够得到较好的延续。但与此同时，应高度关注巴西新政府是否会针对中国投资设置“特别条款”，还需要做好投资成本上升、投资政策环境收紧等风险预期。

　　（作者单位：中国社会科学院拉丁美洲研究所国际关系研究室、巴西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