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共同市场（以下简称“南共市”）成立于1991年，是一个完全由发展中国家组成的共同市场，也是拉美地区举足轻重的区域性经济合作组织。南共市的宗旨是通过有效利用资源、保护环境、协调宏观经济政策、加强经济互补、促进成员国的科技进步和实现经济现代化，进而改善人民生活条件，推动拉美地区的经济、政治和文化一体化进程。南共市成立之初，在内部贸易及贸易争端解决机制方面进展较为迅速，2000年初已经实现了区域内大部分商品零关税的目标，但在共同对外关税方面进展缓慢，且几经周折。“内顾型”的发展模式不但影响了南共市成员国采取共同行动和协调经济政策的能力，还制约了南共市的全面一体化。

　　2019年6月，南共市同欧盟结束近20年的谈判，就签署自由贸易协定达成了一致。7月，阿根廷、巴西、乌拉圭和巴拉圭4个南共市创始成员国宣布将建立特别小组评估使用统一货币的可能性。这表明，在当前保护主义、民粹主义抬头的形势下，拉丁美洲新兴经济体传递出积极捍卫多边主义的信号。面对发展契机，进一步提高国内市场的开放程度并加强一体化建设，不仅是南共市成员国在当前国际大环境下抱团取暖的需要，更是南共市突破发展瓶颈的有效渠道。

　　多重问题导致南共市发展受限 

　　20世纪90年代，南共市区域内贸易占各成员国贸易总额的比重基本保持稳定上升的趋势。世纪之交，受巴西金融动荡和阿根廷金融危机的影响，南共市区域内贸易占比出现下降。此后尽管逐步恢复，但截至2018年仍未达到1998年的水平。而在贸易领域之外，南共市在金融、投资、政治和社会等方面的一体化进展更为缓慢。一方面，在全球化时代，要将经济结构相似度高、相互依存性低、宏观经济一贯不稳定且权力极不对称的国家聚合在一起，本身就是一种挑战。另一方面，区域内重要国家在推动南共市一体化方面态度经常出现反复，只要自身利益稍有受损便迅速后退。这种“内顾型”的发展模式严重制约了地区市场的整合，使南共市面临长期发展困境。具体表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第一，保护主义色彩浓厚，不利于成员国之间的政策协调。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南共市内部经济民族主义和贸易保护主义时有抬头，成员国之间甚至互设贸易壁垒，许多基础设施、能源一体化计划难以落实。也导致南共市直至2010年才通过了《共同关税条例》，至今未能形成真正意义上的关税同盟。

　　第二，制度设计存在缺陷，整合进程复杂化。由于缺少具有跨国约束力的多边谈判机构，也不涉及主权让渡，许多关键领域的改革方案必须经各成员国议会通过才能得以实施，这使得南共市的政策整合进程复杂化，涉及其利益的政策调整时常受到部分成员国国内政治生态的影响。内部运行不畅也影响到南共市与外部的交往，在如何与第三方进行贸易往来方面，其内部仍未达成有效的共同行动法则。各成员国在貌似遵守共同贸易政策的同时，往往也试图单独与第三方签订双边自由贸易协定。而相较于经济一体化方面的发展，南共市内部在政治、社会、教育和科技等领域的合作进展更为缓慢。

　　第三，贸易一体化效果不尽如人意，仍需进一步发展。从经济总量来看，南共市本应成为全球较大的经济一体化组织之一。其中的核心成员巴西和阿根廷的综合国力以及工业发展水平也足以支撑该组织更深入地融入全球价值链，并在多边体系中拥有更大的发言权。然而，南共市区域内的贸易额并未实现持续增长，各成员国间的经济相互依存程度也不是很高，与区域外国家的贸易额占到南共市贸易总额的85%。这说明南共市并不是其成员国的首选市场，南共市区域内贸易仍有相当大的发展空间。

　　第四，出口商品相似度高，造成成员国之间贸易冲突频发。南共市各成员国的贸易结构基本类似，均属于在初级产品方面存在贸易顺差，在高新科技制成品方面存在贸易逆差。这导致各成员国之间经济互补性不强，在出口方面存在竞争和冲突。例如，巴西和阿根廷同为拉丁美洲汽车生产大国，曾数次在汽车贸易上发生冲突。有关冲突也会波及区域内其他国家，如乌拉圭和巴拉圭，给贸易活动带来不利影响。

　　加强域内外合作有助突破发展瓶颈 

　　当前，受贸易保护主义、民粹主义等的不利影响，全球贸易、投资乃至经济整体都有所下滑。与此同时，国际力量对比正在发生变化，广大发展中国家间的团结合作日益加强，成为影响国际格局的重要变量。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南共市正试图改变其“内顾”模式，积极寻求突破。它希望以与欧盟达成自贸协定为契机，提升自身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参与度。当前，部分国家的保护主义行为冲击了全球贸易秩序的稳定性。贸易紧张局势造成初级产品价格不稳定。这促使南共市在同欧盟谈判时做出改变，以小幅让步换取更广阔的市场。更高层次和更大规模的贸易，将为南共市成员国创造融入全球价值链的机会，并推动其工业化进程。

　　此外，自南共市成立起，建立货币联盟、使用统一货币就是重点议题之一，但各主要成员国的货币政策差异以及危机频发使有关构想难以成为现实。在最近的一轮美元升值周期中，巴西和阿根廷货币再遭重创，大幅贬值，阿根廷更是不得不求助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来解决流动性不足问题，这使南共市成员国再次意识到统一货币对于维护金融稳定的重要意义。使用统一货币将帮助南共市在降低贸易成本的同时，通过提升经济总量和利用统一的货币政策共同抵御外部冲击造成的金融风险。

　　展望未来，如果南共市各成员国能够求同存异，加强政策协调能力，并以此推动关税同盟和共同市场建设，则可为南共市一体化进程注入强大动力。在部分主要成员国多次面临经济衰退和政治动荡之际，成员国从各自的国家利益出发进行改革并加强与区域外经济体的联系，也将有利于南共市在当前复杂的国际形势下稳固自身利益。

　　经历了世纪之交的发展停滞后，南共市逐渐恢复了元气，希望以金融危机为契机，以更大范围的市场促进各成员国间的一体化。但是，其在制度建设方面流于形式，不仅政策落实情况不理想，而且许多调控改革在很大程度上与各成员国现行的国内调控政策相悖。这种情况也让有益于南共市发展的政策难以得到成员国的支持，造成不尽如人意的结果。从发展的外部因素来看，作为世界经济中的外围国家，南共市成员国对中心国家具有依附性，这会对各个国家的政策选择和执行以及区域一体化产生不利影响。从发展的内部因素来看，各成员国的国际地位以及地区大国思维使南共市难以在超主权制度性规定上更进一步。可以说，南共市的一体化进程仍然是较为脆弱的，无论是其与欧盟之间的自贸协定还是统一货币都还面临着许多问题。特别是在部分成员国具有高通货膨胀和汇率危机频发历史的情况下，如何制定合理有益的统一货币政策将成为南共市面临的重要挑战。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区域性公共产品视阈下中拉在‘一带一路’框架内的金融合作研究”（19CGJ027）阶段性成果） 

　　（作者单位：中国社会科学院拉丁美洲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