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丁美洲与亚洲的农产品贸易潜力分析
摘要：本文基于拓展引力模型的框架,分析了21世纪以来拉美和亚洲国家的农产品贸易潜力。基于2001—2018年WITS数据库中拉美31国对亚洲的农产品出口数据,本文得出以下结论:亚洲已成为拉美最大的农产品贸易出口目的地;尽管拉美对亚洲的农产品出口总额不断提升,但次区域间差异极大,部分加勒比国家和中拉国家至今尚未实现农产品贸易往来;整体而言,拉美和亚洲在农产品贸易领域存在巨大的贸易潜力,拉美国家对中亚和南亚市场的出口潜力最大,但面临的贸易壁垒也最高;双方遥远的地理距离已不再是阻碍双边农产品贸易的主要阻力,优良的基础设施建设、良好的制度和全球化参与程度,尤其是进口国的经济发展水平,是决定双边贸易潜力的主要因素。以中国为代表的亚洲国家在基础设施、电子商务、国际物流等领域取得的成就和累积的经验证明,亚洲和拉美国家可通过合作改善贸易基础设施和物流系统,由之带来的贸易成本降低也可为双方带来更大的贸易收益。
关键词：农产品贸易 引力模型 贸易潜力 贸易成本 PPML
21世纪以来，随着全球化水平的不断提高以及亚洲广大新兴经济体的高速发展，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地区(下简称 “拉美”)与亚洲1的经济联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双边贸易关系可谓是亚拉经济关系的风向标和基石。2001年亚洲在拉美贸易总额中的比重约为10%,至2019年这一数据已经接近30%,亚拉贸易总额近6000亿美元。在现有的贸易结构中，以农产品和矿产品为代表的资源类产品是拉美对亚洲的主要出口产品，而亚洲对拉美的出口则以制成品为主。亚洲对拉美长期处于贸易顺差地位。
拉美长期处于贸易逆差且出口结构高度“初级产品化”,如何在提升出口总额的前提下进一步实现出口产品多样化、增加出口产品附加值，是当下许多拉美国家的重点贸易诉求。新兴的亚洲市场无疑具备极大的潜力。拉美国家与中国贸易总额的大幅攀升固然是亚拉贸易增长的重要原因，但其他亚洲国家对拉美贸易特别是出口贸易增长的贡献也不容小觑。根据美洲开发银行的统计，2000—2018年间，拉美对中国出口的年平均增长率为20.4%,对印度为19.1%,对东盟国家为13.7%,对韩国为11.8%,对日本则为5.9%,均高于对世界其他地区的5.3%。2
亚洲和拉美对彼此的重要性是双向的。亚洲对拉美长期处于贸易顺差地位，然而在农产品贸易领域，亚洲多年来处于对拉美的贸易逆差。近年来，亚洲已成为拉美最大的农产品贸易出口目的地，农产品也成为拉美国家对亚洲主要的出口产品。特别是随着亚洲人均GDP水平的不断提升以及随之而来的消费升级，对于拉美农产品尤其是对高附加值农产品的需求将进一步提升3。作为全球重要农产品出口方的拉美，和作为全球重要农产品出口方和进口方的亚洲，是否在农产品贸易上具有潜力、有多大潜力，正是本文的研究重点。在以往关于亚洲和拉美经贸关系的研究中，常见比较视角的研究，譬如讨论亚洲发展经验对拉美的影响，抑或拉美的保护主义贸易政策对于亚洲的教训4。还有一部分研究则将拉美与亚洲的主要国家视为全球贸易市场上的竞争者，进行比较优势和竞争力的探讨5。但随着亚拉经贸关系不断发展，特别是中国经济的高速发展，以拉美经委会为代表的拉美学者和研究机构注意到亚洲尤其是中国对拉美产品出口的重要性，展开了一系列关注中拉、亚拉经贸关系的专题研究6。整体而言，随着亚洲经济的持续高速发展以及拉美经济近十年来的不断下行，亚拉国家间的贸易竞争性已不再是学界关注的重点，近期的研究更多着眼于两地间的互补性，但一个普遍性的结论是，两地间尚有亟待进一步发掘的贸易潜力。
然而，在现有的文献中，较多关注的是亚洲和拉美大国间的贸易潜力，较少关注两地中小国家间提升贸易潜能的可能性，但在当前全球贸易局势震荡的大背景下，拉美经济发展水平多年低于全球平均水平，遥远的亚洲在其全球贸易格局中的重要性在日益提升。相较于其传统的贸易伙伴如美国和欧洲，亚洲市场正方兴未艾。同时，拉美的农产品也对包括中国在内的新兴亚洲国家的农产品贸易和消费起到了越来越大的补充效应。即便拉美和亚洲在制成品领域存在竞争，但在农产品领域，拉美对亚洲的重要性益发显著。因此，在本文中，笔者将使用拓展引力模型，量化分析拉美各国对亚洲各国的农产品贸易的出口潜力。计量模型的结果证实了拉美和亚洲之间普遍存在着巨大的贸易潜力，且遥远的地理距离对双边贸易的负面影响也在降低。在现有的亚拉农产品贸易中，亚洲国家的进口潜力不一，以加勒比岛国为代表的部分拉美国家尚未实现对部分亚洲内陆国家的农产品出口，但是亚洲的部分区域性大国有能力亦有意愿进一步扩大对拉美农产品的进口。除了量化拉美和亚洲各国的农产品贸易潜力之外，本文还系统性地梳理了进入21世纪以来亚拉农产品贸易的特点和趋势，并在实证层面再次证明了泊松伪极大似然估计法(PPML)能够在存在大量零贸易额数据的情况下提供稳定、无偏的估算结果。
本文第一部分介绍21世纪以来拉美农产品贸易的概况和特点，第二部分是引力模型的设置、估算结果和根据计量模型计算出的拉美农产品对亚洲出口潜力指数，最后一部分则是建议和总结。
一 进入21世纪以来拉美农产品贸易的概况和特点
拉美是全球重要的农产品7出口地。2018年，全球农产品货物贸易(下文简称 “贸易” )总额为34420.20亿美元，其中出口金额为17080.50亿美元，进口金额为17339.70亿美元，拉美贡献了农产品总出口的13.83%(2362.18亿美元)和总进口的4.56%(791.18亿美元)。长期以来，来自拉美地区的农产品在全球农产品出口中的占比超过10%,远远高于其在全球农产品进口中5%左右的平均占比。
图1 拉美农产品贸易概况(2001—2018年) 注：报告方为拉美33国。
资料来源：根据WITS数据库数据计算。https: //wits.worldbank.org/.[2019-12-05]
拉美农产品贸易在21世纪呈现出以下特点。
第一，农产品的出口规模持续扩大，农产品是区域内超过半数国家的支柱出口产业。如图1所示，拉美农产品出口金额从2001年的636.67亿美元增至2018年的2362.18亿美元，农产品占拉美总出口的平均比重达到21.25%;进口金额则由2001年的321.07亿美元增至2018年的791.17亿美元，在拉美总进口的平均占比为8.73%。此外，超过半数的拉美国家农产品出口在总出口中的平均比重远远高于地区均值，2001—2018年间，仅有9个国家的农产品出口占比低于地区均值，而一些加勒比国家的农产品正是其支柱出口产业，出口额高达总出口的60%以上。
第二，发展中经济体逐渐成为拉美农产品主要的出口目的地，亚洲市场的贡献尤其突出。在2008年全球性金融危机之后，以中国和印度为代表的亚洲新兴市场国家受危机影响较小，逐渐发展出赶超优势，实现经济高速发展的同时，进口需求日益提高。2010年，拉美对亚洲出口农产品的金额达到416.79亿美元，超过对其传统贸易伙伴欧盟和美国的出口(分别为412.87亿美元和328.63亿美元)。此后，拉美对亚洲的农产品出口额逐年增长，2018年的出口总额达到815亿美元，占其农产品出口总额的比重达到53.2%,而在2001年这一比重仅为17.83%。这也是进入21世纪以来，拉美对亚洲出口农产品金额首次突破其农产品总出口的50%。在亚洲次区域内，中国是拉美最重要的贸易伙伴，2001—2018年期间，拉美对华出口占其对亚洲农产品总出口的年均比重为47.91%;其次为对日本出口，年均比重达到17.2%,但日本在拉美农产品出口中的比重呈逐年下降趋势。2001年，日本是拉美农产品最重要的出口目的地，32.57%的拉美农产品出口到日本，2018年对日出口仅占拉美对亚洲农产品出口总额的7.74%。而其他次区域的比重相对稳定。中亚地区对拉美农产品的需求最低，直至2018年，拉美对中亚出口的农产品仅占其对亚洲总出口的0.12%,这也与中亚国家封闭的内陆地理位置和相对薄弱的基础设施建设有关。
第三，拉美对亚洲农产品出口种类高度集中化，贸易关系则高度差异化。整体而言，拉美对亚洲的出口产品种类高度集中。根据美洲开发银行的统计，10种产品贡献了2017年拉美对亚洲超过60%的出口总额，其中有5种是农产品，其中大豆及豆粕、豆油等豆制品对亚洲出口额占其出口总额的18%。与农产品出口种类高度集中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拉美各国与亚洲国家的贸易关系差异化很大。阿根廷、巴西等南共市国家与亚洲市场特别是东亚和东南亚市场的贸易往来密切，经济联系深厚。中国已成为巴西的第一大贸易对象国和第一大农产品进口国，相较之下，墨西哥农产品出口仅占其全球出口总额的6%左右，对亚洲总出口也仅占其出口额的5%左右。由于地理距离遥远、交易成本高企、出口产品同质化和贸易保护主义等因素，仍有部分拉美国家和亚洲国家的贸易往来有限，部分拉美国家尚未开展对亚洲国家的农产品出口贸易，在拉美方面主要是加勒比国家，在亚洲方面则主要是中亚和部分南亚国家。
图2 拉美对各区域农产品出口额
资料来源：根据WITS数据库数据计算。https: //wits.worldbank.org/.[2019-12-05]
图3 对亚洲次区域农产品出口占比(2001—2018年)
资料来源：根据WITS数据库数据计算。https: //wits.worldbank.org/.[2019-12-05]
综上所述，进入21世纪以来，伴随着全球大宗商品超级周期以及亚洲新兴经济体的高速发展，拉美与亚洲的贸易往来进一步紧密，贸易额逐年提升。在现有的亚拉货物贸易中，农产品贸易的比重不断提升，亚洲成为拉美最大的农产品贸易出口目的地，农产品也成为拉美国家对亚洲主要的出口产品。拉美对亚洲的农产品出口种类高度集中化，少数产品在拉美对亚洲出口总产品总额中占据着极大比重。尽管拉美国家已经与绝大多数亚洲国家建立了贸易往来，且贸易关系不断深化，但是依然有部分国家尚未实现农产品贸易，其他贸易产品的往来也极为有限，国家间的贸易差异极大。这意味着亚拉间存在着可待发掘的贸易渠道和贸易潜能。